第12节(3/4)

过来驴子叫声,袁宗第忍不住问:

“老乡,山那边是什么地方”

“你可是问的长脖子1叫的地方”驼背回头问,吐字稍微有点慢,可并不结巴。

1长脖子驴。杆子黑话。

“对,什么地方”

“那是陈家湾。有人起五更套磨哩。”

“有乡勇么”

“不多,从这儿往北去就多啦。”

停一停,袁宗第笑着问:“老乡,骑着骡子,你带一根棍子做什么想跟我们一起打仗么”

“打仗”驼背嘻嘻笑起来,掂着木头棍子:“我还从来没打过仗哩。这是花栎木棍子,又沉又结实,要是跟官兵打起来,我,我十八般武艺全不会,该不会用棍子抡”

“好啊,用你的花栎木棍狠狠地抡”袁宗第叫着,这个老实农民使他感到很有趣,感情上也突然更亲近了。“大叔,打仗的时候你不要离开我,免得吃他们的亏。”

“将爷你放心,俺吃不了亏。”

“吃不了亏”

“是啊,打死他们一个我够本儿,打死两个我赚一个,吃什么亏呢我才不含糊”

“大叔,我还没把你看出哩。”袁宗第,要不是正在秘密行军,他会放声大笑起来。

驼背看见袁宗第是一个不拿架子、脾气随和的人,使他话的胆量更壮,他告诉袁,这根棍子跟着他已有十年,乞讨时用它打恶狗,走路时当拐杖,遇着狼时又可以防身护体。

“将爷,”他,“俺有一次走在山路上,两只狼围着想吃我。俺用这根花栋木棍子打死了一只,余下一只也给我打跑啦,可是这棍子还没有打过人,今日不定要尝尝新哩。”

“你一棍子就打死一只狼”

“俺一棍子把它打倒,又几棍子才送它回老家。”

“大叔,你倒是有一手哩。”

“山里人嘛,打狼不外行。狼是铜头麻秆腰。你要是一下子打在狼腰上,准能打得它倒在地上爬不起来。”

“遇见官兵你可得打头啊。”

“那个自然。远的俺用棍子抡,近的还有斧头哩,万一斧头脱了手,还带有一把镰刀哩。”

“哎,没想到你这老头子是个老英雄。你不要回家啦,随我们往河南去好不好”

驼背回头笑一笑,叹口气:“老娘还没下世,没人照料,要不是这,将爷,别看我有把年纪,龟孙才不跟着你们去”

走在一起的弟兄们都对他发生兴趣,打算劝他入伙,一道往河南。有人问他:

“老乡,往河南的路你熟不熟”

驼背有点吃惊,笑着间:“兄弟,你话不忌讳么”

“俺们不在乎。”那个弟兄回答。

“嘿嘿还是忌讳一点好。”驼背又:“往河南的条子么,不多熟。要是熟,我准定还给你们带条子,带到天边我也高兴。”

弟兄们忍不住笑了起来,不仅笑他是好人,回答得好,也笑他那么爱黑话。原来本地杆子和各地农民队伍中都有许多词汇是犯忌讳的,用另外创造的词汇代替,一代代流传下来,叫做黑话。例如路和败露的露字同音,成条子,带路的向导叫做带条子的;饭和犯同音,成瓤子,而吃饭就叫做填瓤子;鸡和急同音,鸡子成尖嘴子,鸡叫成尖嘴子放气;鸭和押同音,鸭子成扁嘴子。又有一些词汇并不为声音不吉利,也用另外的词汇代替,例如把狗成皮子,狗叫成皮子炸;河成带子;桥成孔子等等,非常多,前一类词汇忌讳较严,后一类可以马虎。李自成的农民军早已“正规化”,不大讲究这种忌讳;尤其自成和他的左右将领,更少忌讳。如果他们有时也把路成条子,那不过是顺应下级弟兄们的习惯罢了。驼背老头以为闯王的人马也像别家的人马一样话有许多忌讳,尤其在这样危险时候,话更得特别留神,不可“放快”1,所以他特别谨慎。听见大家都在笑,他始而奇怪,继而在心里:

“人家闯王的人马跟杆子不同啊”

1放快偶然出来应当忌讳的词汇叫做放快。

他们又谈了一阵话,直到听见守山寨的人们的打更声和叫喊声,才把话停止了,驼背的心上稍微有点紧张,但是并不害怕。随后他的紧张消失了,自己想着可笑:“怎么搞的我这半辈子还没有过这么多的话呢”

前哨人马越过一个山口,进入一道深深的峡谷。两边有高峰和密林,月光照射不到,很是幽暗。左边的山头上有一座山寨,寨门楼高出林杪,呈现在冷寂的月光下。整个寨子雾森森的,好像在注视着峡谷里的人马通过。从山寨里传出来守寨人们的梆子声,混和着断续的公鸡啼叫。寨墙上没有灯火,只有几点寒星挂在憔楼的一角,大家正在一边向前走,一边向山上观望,忽然听见一个守寨人用苍哑的声音叫着:

五更拂晓,

谨防劫寨,

把守好啊

这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,在四面山腰上发出回声,在霜天寒风中使人有一种凄厉的感觉,随即,这个声音问道:

“伙计们,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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